【摘要】随着虚拟数字技术的成熟，虚拟主播呈现井喷式发展。虚拟主播为观众提供新奇体验的同时，也产生了新型直播欺诈行为。本文以虚拟主播晓曦Asahino“承诺上舰送黄金”的事件为例进行原因分析，并在与类似案例的对比中发现，新生事物的刺激、平台监管及立法的缺漏、虚拟主播的虚拟性及受众群体的特性都是促成欺诈现象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虚拟主播，直播欺诈，直播打赏

【Abstract】With the maturity of virtual digital technology, there has been an explosion of virtual uploaders. While virtual uploaders provide a novel experience for viewers, they also generate new behaviors of livestreaming fraud. In this paper, we analyse the causes of the case called "Promise of Sending Gold on Board" which was led by a virtual uploader called Xiaoxi Asahino. And comparing it with similar cases, we find that the stimulation of new things, the absence of platforms’ supervision, the loophole of relevant legislation, the true nature of virtual uploaders,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udience groups are all important causes of this kind of fraud phenomenon.

【Keywords】Virtual Uploaders, Livestreaming Fraud, Rewarding Hosts

【案例简介】

2022年8月14日主播晓曦Asahino（uid：2294686、直播间号：23094995）在哔哩哔哩出道成为虚拟主播，并发起“上舰送房”抽奖，称出道回（指虚拟主播的首播）活动结束后将在所有“船员”中抽一位赠送浙江某地四层小独栋一年居住权（上舰为哔哩哔哩直播用语类似于一种某位主播的付费VIP，购买后可以成为某位主播的会员）。

10月11日，该主播发布“满月回”直播预告，宣布开展“上舰送黄金”活动。预告中表示，直播中上舰即送周大福999足金转运小桃花吊坠。截止到10月21日直播当天，晓曦舰长增加超过7000人，单场直播收入超过108万元。

晓曦的满月回预告

自预告发布起，陆续有主播及观众质疑“上舰送黄金”为一场骗局。然而晓曦在10月22日发布的澄清动态中，晒出库存小金花照片回应质疑。当天有周大福加盟商发布视频提出，晓曦照片中小金花款式及包装袋与周大福官方商品存在差别。

10月23日，开始有部分上舰观众投诉，要求退款并处罚主播。当日，晓曦再次发布动态回应，称为避免存在偷换舰长礼物盈利的现象出现，要为每个小金花打上钢印，因此舰长礼物将延迟发货。此时评论区有观众质问主播是否在拖延时间。

10月24日，周大福哔哩哔哩官方账号发布动态，声明并未授权任何企业或个人以品牌名义开展活动，请消费者谨防诈骗。同日，晓曦账号页面被哔哩哔哩官方添加“存在争议”标签。

10月27日，哔哩哔哩虚拟区运营官方账号发布通告，称经核实确认，该主播发布虚假信息恶意博取流量，存在违规行为。此次事件性质恶劣，违规情节严重，对主播晓曦Asahino（uid：2294686）除以永久封禁，并对其公会进行罚款。

同日，晓曦所属公会（虚拟主播签约公司）森林配信Mori_live发布致歉声明。声明承认经企划运营团队反复自查并核实后发，发起“上舰送金花”活动的主播晓曦Asahino不具备对大航海宣传赠礼的兑现能力。公会代其道歉并承诺将进行补偿。

目前赔偿程序正在进行中。

晓曦所属公会发布的时间线梳理

【案例分析】

一、虚拟主播的兴起与行业特点

（一）虚拟主播运营机制与发展状况概述

虚拟主播是指使用虚拟形象在视频网站上进行投稿活动的主播，这种“虚拟形象+真人扮演”的模式是近几年来兴起的网络直播形式。在直播当中，主播选择以一种2D或3D模型作为自己的出镜形象，并以此与观众互动，其中以动漫形象居多。他们在国内通常被称为虚拟UP主，Virtual UP，俗称皮套人，也因最初在YouTube（油管）兴起而被成为“管人”。在国外由于普遍活跃于YouTube而被称为Virtual YouTuber。该形象下的扮演者被称为“中之人”。简单来说，虚拟主播是中之人与皮套的结合。

世界首个虚拟主播——绊爱

在日常的直播活动中，虚拟主播所使用的虚拟形象是由画师进行设计，然后搭配动作成像技术，将中之人的动作、表情转化为虚拟角色的表情，进而使用Live2D呈现为立体、动态的姿态。从投稿类型上看，虚拟主播主要有视频、直播、歌唱三大类，从所属团体上，也有个人、企业以及社团（虚拟主播自发的合作交流组织）之分。

国内的虚拟主播主要活动在二次元文化发展得较为成熟的平台，如B站。从市场数据来看，虚拟主播从2019年开始迈入爆发期。2019年哔哩哔哩虚拟直播营收站直播及增值服务收入的40%，对营收增长的贡献超过了90%。从2018年12月到2019年5月仅半年时间，哔哩哔哩开播的虚拟主播数量就增长了约115%，规模发展迅猛。

（二）虚拟主播与真人主播的异同

虚拟主播与传统的真人主播最明显的不同就在于出镜形象。虚拟形象是虚拟主播进行直播等活动的基础。尽管虚拟主播的虚拟内容并不仅限于此，但虚拟主播的虚拟形象将很大程度决定观众是否愿意点进直播间，是否愿意听主播说话。而且通常来说成功的主播大多具有一定水准的虚拟形象。^【3】真人直播则是以真实面容示人，大多主播也会加以滤镜和美颜进行修饰。

虚拟主播Ike Eveland人设图

除了形象，虚拟主播的身体参数、人物性格、身世经历，甚至是物种都可以根据受众喜好进行设定，以上方面都可以称为“人设”。此后，主播的言语行为都将围绕人设开展。人物设定的真正作用在于，辅助虚拟主播隐藏现实生活中的细节，表演出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的人格魅力，为观众提供更好的观看体验，满足观众逃避现实，寻求虚拟而美好世界的需求。^【3】对于真人直播来说，主播向外界提供的信息一般都会被默认为真实信息，观众对主播的喜爱也是建立在一个真实的、切实存在的形象上。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虚构信息被视为欺骗行为，也会遭到观众反感。

既然形象、人设都可以虚拟化，虚拟主播完全可以将除声音特征外的个人信息保护在摄像头背后，且有些主播甚至会使用变声器，这样“中之人”和“皮套”就完全处于两个纬度，无法进行联系。真人直播则截然不同，直播的形象或多或少会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暴露程度也与直播时的美颜滤镜的加工程度有关。不过皮套既是保护伞也是包庇伞，在因过错遭到封杀的情况下，真人主播无法再以自身形象出现在直播平台，而虚拟主播完全可以“丢盔弃甲”，“东山再起”。

从以上两个层面比较虚拟直播和真人直播，两者大有不同。但从流量获取和利益收入角度出发，又都是一致的，它们无法脱离观众的支持，都需要设计高质量或猎奇内容来求得热度，都是从送礼打赏中获利。

二、虚拟主播乱象原因分析

（一）新骗局新诱惑

几年前，虚拟主播还是新鲜事，而如今，虚拟主播已经凭借低成本、在线时间长等优势在各大直播平台上遍地开花。但行业快速发展的同时乱象丛生。对于年轻消费者而言，虚拟主播不仅在外形上符合流行的审美观念，还能够通过作品传递着符合年轻一代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可以迅速抓住年轻观众的心。因此，凭借着年轻观众的喜爱，为了获得更多的流量和收益，一些虚拟主播在直播中出现了恶意营销、散布虚假信息等行为。“上舰”是B站所有虚拟主播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为了提升“舰长”这个名头对粉丝们的吸引力，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推出一些新的“舰长礼物”来作为粉丝回馈。而身处纷繁复杂的网络世界，年轻人缺乏社会经验，易对此类新型骗局放松警惕，进而上当受骗。面对新诱惑，他们也未能及时清醒，而是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喜爱的虚拟主播，也并未意识到所谓的“上舰”正是新型诈骗的载体。

（二）新行业新挑战

由于虚拟主播才刚刚发展起来，这个行业相关的法律法规并不完善。而正是这个漏洞的存在，近年来虚拟主播泥沙俱下、野蛮生长。事实上，“晓曦Asahino”所引起的这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就已经有不少虚拟主播，开始在自己的“舰长礼物”上玩起了花活。虚拟主播“靡烟miya”顺着“上舰送黄金”的思路往下延伸，开展“上舰送钻石”的活动。虚拟主播凭借观众们的猎奇心理，开展一系列离谱的活动。而由于虚拟主播本身不具备法律上的人格，因此很多情况下法律责任无法由虚拟主播承担。行为边界划分不清晰，多方主体权责不分明，平台监管不到位，这些都是导致虚拟主播行业乱象丛生的原因。面对这类特殊的群体带来的新挑战，对其的整顿是刻不容缓的。这些事件本身就已经传递出一个鲜明信号，虚拟数字人应和现实中的人一样，都须划定行为边界责任到人。主管部门与平台方应将虚拟主播的行为规范纳入监管的视野，实时进行监管。相关的法律法规也应当尽快完善，确保虚拟主播行业有法可依，以免让一些人钻了法律的空子。

（三）新形象新隔膜

虚拟主播是一种典型的人造物，是被设计出来的虚拟偶像，其虚拟性不言而喻。虚拟主播以虚拟形象示人，观众所喜爱的恰恰也是他所塑造出来的虚拟形象。因此，不同于真人主播，虚拟主播的声音相貌均可通过相关技术手段进行改变，观众对皮套下的人一无所知。这种虚拟性所带来的隔膜，为虚拟主播诈骗提供了媒介与平台。因此观众即使受骗，也并不清楚究竟是被谁所骗。并且虚拟主播作为新行业，相关法律法规仍不健全，其背后的法律关系也亟待厘清。由于其形象及身份的特殊性，一旦报警立案，其背后的整个团队以及运营平台都负有相关责任。整个过程漫长，程序复杂，并且不能够保证得到满意的结果。

三、案例比较

一木不成林，虚拟主播欺骗观众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出现。除此之外，普通主播欺骗观众的情况也已屡见不爽。在这种网络乱象的背后，究竟有哪些共同点，观众为何频频受骗却仍“执迷不悟”，这些问题都值得对比研究。

（一）虚拟主播柏凛被拐卖事件

2021年11月1日，虚拟主播柏凛发布了最后一条动态后，直到2022年5月4日才发布新的动态称“我回来了”。随后这位主播于5月21发布了一条视频《关于我失踪了半年其实是被拐卖了这件事》，引发了广泛关注。评论区也一时间分裂出几种声音，有人耐心宽慰，有人深感怀疑。而不日之后，该主播所属MCN机构官方帐号MOFU-F在哔哩哔哩 发布公开消息称此事“经过警方查证，该事件并不属实”，以此辟谣。该条视频被删除，且虚拟主播柏凛的账号也永久被封禁。事后经调查，不仅柏凛被拐卖一事纯属伪造，而且藏在元气少女皮套后面的柏凛本人竟也不是女儿身，而是一名男子，此事一时间话题不断。

在那条卖惨博同情的视频被删除之前，其播放量接近70万，点赞量突破5万。由此可见，虽然有部分观众对该事件抱怀疑态度，大部分人却是完全被蒙骗了。柏凛在与大家交流的过程中说出了“我现在还在警车上”，“我曾经想要逃跑却失败了，幸好半年后警察把我救了出来”，“我被卖给一个中年妇女”一类听起来很真实的话语，却并没有出具任何警方的相关文件。由此可以看出，同“晓曦承诺‘上舰送金饰’”事件一样，在面对虚拟主播时广大观众往往很难分辨信息的真假。与其说是虚拟主播卖惨欺骗观众感情，不如说观众太过轻信，对虚拟主播所讲的话全盘接受。

（二）乔碧萝直播翻车事件

“乔碧萝殿下”是2019年初，在斗鱼直播平台爆火的一位游戏主播，其甜美的声音、不失幽默的直播风格和偶尔的生活照分享很快为其积攒了5万多粉丝量。乔碧萝甚至公然表示“刷10万可以和本人见一面”。然而，在2019年7月25日，乔碧萝与人直播连麦时却发生了翻车事故。 由于直播软件出现bug，一直在其脸上挡着真面目的特效突然消失了，观众看到的却是一位中年大妈。此事发生不久，乔碧萝公开表示，这是公司精心策划的一次事件。8月1日，经平台核实处理，认定是该主播“自主策划，刻意炒作”，永久封停了“乔碧萝殿下”直播间并下架了其所有视频。事后乔碧萝扔不知悔改，改在bilibili等其他平台继续直播，终于在8月6日，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网络表演分会向社会发布了第三批主播黑名单，“乔碧萝殿下”赫然在列。列入黑名单的主播将在行业内禁止注册直播。自此，乔碧萝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虽然乔碧萝并非虚拟主播，但其滤镜之下精致如芭比娃娃的面容和甜美的声音依然如精美的皮套般为她吸引了大批粉丝。在事件之前，乔碧萝直播时总是用卡通贴纸挡住自己的脸，给观众留足了想象空间，这也是观众为之吸引的原因。在V圈（虚拟主播圈），皮套之下的中之人是什么样子，可以任观众想象，而观众对于加入自己想象成分的主播总是更加信任。

四、总结

虽然国内直播行业已经蓬勃发展数年，但是行业内尤其是虚拟主播分支还存在较大的管理漏洞和立法空白。2021年2月9日由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等7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规范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中，规定了应“依法依规引导和规范用户合理消费、理性打赏”并在第10条规定了“建立直播打赏服务管理规则，明确平台向用户提供的打赏服务为信息和娱乐的消费服务，应当对单个虚拟消费品、单次打赏额度合理设置上限，对单日打赏额度累计触发相应阈值的用户进行消费提醒，必要时设置打赏冷静期和延时到账期。”相关监管文件需要得到平台的落实和企业及主播个人的自觉遵守。在本案例中，如果企业在主播发布预告之前严格审核而非过度相信主播，平台在事件发酵之初及时喊停或禁止以明显超出“舰长”本身价格的礼物吸引观众消费等行为，都能有效避免闹剧发生。

从观众角度看，本案例中虚拟主播的受众主要为受到二次元文化吸引的青年甚至未成年。一方面这一群体容易不顾后果冲动消费，另一方面他们在面对自己喜欢和熟悉的事物时失去基本判断力。部分虚拟主播正是利用观众的特点敛财，给自己的行为披上一层梦幻的外衣。

【参考】

【1】法师路易斯.上舰即得黄金？直播打赏行为的法律性质以及主播与用户之间违约行为的法律分析.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9243537?from=search&spm_id_from=333.337.0.0

【2】森林配信Mori_live所属晓曦Asahino舰长礼物事件致歉公告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9359762?from=search&spm_id_from=333.337.0.0

【3】虚拟主播：二次元、粉丝文化和数字技术共造的新偶像_思想市场_澎湃新闻-The Paper

【4】虚拟主播，踏入爆发期-知乎(zhihu.com)

【5】悦动的回忆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2383674/出处：bilibili

【6】郭士军.抓住年轻人喜好 行业兴起虚拟主播热潮[N].中国黄金报,2022-11-22(005)

【7】刘兵.主播为虚 监管须实[N].工人日报,2022-11-03(007)